本文作者為香港科技大學經濟系前系主任雷鼎鳴

山雨欲來風滿樓，世界可能正處於風雲變色的前夕，我們在一些國家的民情中總可找到一些先兆。我們若有足夠智慧，便應早作準備，在危機未發生前便先把它們化解掉。

造成世界政經格局大變的主要動力，是全球經濟一體化。這個過程令整個世界的生產力大幅上升，我以前已多次說過，不贅；但不同國家、不同人等得益卻不盡相同，西方國家或富裕地區主要是資本家得益，普通人得到的好處有限，至於有參與全球化生產與貿易的發展中國家，特別是中國與印度，則脫胎換骨，得益非凡，大多數的普通人實質收入也猛升數十倍。這種東升西降的架勢，在原本富裕的地區自然滋生出強烈的不滿及民粹主義思潮，大大不利政治與經濟的穩定。

東升西降 滋生排外仇富民粹

民粹主義有兩個主要特點，一是它的排外性，或甚至是仇外，二是它的反精英或仇富。這很易理解，原本是富裕地區的人民，眼見外地人民生活不停改善，自己社會的某些精英也暴富起來，但自己卻依然原地踏步，毫無進展，怎得不怨憤？打爛舊秩序正合他們心意。他們的思想基於怨恨，若然有愛與和平的口號，也只是包裝，並非真實，所以一旦讓其動員起來，所產生的力量只可能是破壞性、不守法及極端的，不會是社會之福，3年前香港的黑暴可充分體現這些元素。

正是因為民粹主義者的行事並無底綫，他們也需要一些動聽的口號去填補自己道德上的空虛。有些人會假託自己的信念是自由民主，別人則是邪惡。全球首富馬斯克（Elon Musk）收購了Twitter，在美國中期大選後留言Vox Populi、Vox Dei（人民的聲音便是天主的聲音）。此人親美國前總統特朗普（Donald Trump），大概以為共和黨的小勝便是天主的旨意。這種把自己的個人願望或信念假託最高權威，古今中外皆有之，中國周公年代是天命論，法國路易十四也自稱擁有Mandate of Heaven。

共和黨中選失利 民粹也非靈丹

在歐洲，民粹主義抬頭，不但體現在政客與媒體的評論上，在選舉結果也可見端倪。意大利新選出的總理梅洛尼（Giorgia Meloni）屬極右民粹政黨意大利兄弟黨，在支持梅洛尼的集會中，赫然有見仿倣當年二戰獨裁者墨索里尼（Benito Mussolini）的黑衣隊衣着之群眾出現，梅洛尼不知會否努力褪去法西斯淵源的色彩？瑞典過去本是一個轉為左傾的福利國，但有新納粹背景、反對非歐盟國家人民移民到彼邦的瑞典民主黨，一樣可變身為第二大黨，成為執政的右翼聯盟一部分。美國6年前已出現了特朗普，他的選民當中，雖有人認同自由市場機制，但也有相當一部分十分民粹，排外精神在美國前國務卿蓬佩奧（Mike Pompeo）等反華人士中可明顯見到，去年1月6日衝擊國會山莊也可見其無法無天反精英的態度。

極端思想 製造假新聞自欺欺人

但不要以為民粹主義已取得全面勝利。美國共和黨在此次中期選舉中成績不及預期，反映其討好民粹的手段，也不見得被人民完全受落。巴西的民粹主義總統博爾索納羅（Jair Bolsonaro）以輕微票數輸給盧拉（Luis Inacio Lula da Silva），說明民粹主義並非政治上的萬應靈丹。民粹主義者與其他政治力量在西方角力，似在互相拉鋸，仍未到決定勝負。

民粹主義者最使人討厭的一點，便是他們理性思維欠缺，喜歡以極端思想指導行為，對製造假新聞自欺欺人，他們認為是替天行道的正義之舉。西方傳媒一直集體抹黑中國，固然有政治利益的考量，但與民粹主義自命正義，他人則邪惡的作風是一脈相承。

對於假消息，民粹主義者的免疫力十分差勁，3年前所謂8.31的太子站多人死亡失蹤鬧劇，至今仍有頭腦閉塞的人深信不疑，足可警惕我們，腦袋一受民粹侵害，智商便再無下限。

半世紀前香港大專界的口號中，有一句是「放眼世界」，此口號今天仍有現實意義，放眼世界才可見到西方世界近年亂象紛呈，其既有的西式民主制度，不但對民粹主義毫無防範能力，而且還容易遭到騎劫，民粹與劣質民主渾然一體，對世界的穩定性遺禍深遠。香港的黑暴被西方傳媒稱之為民主運動，但黑暴的真身其實是排外、反精英、視法治為無物的民粹主義破壞者，與希特拉（Adolf Hitler）的納粹棕衣青年團或文革紅衞兵的行為並無重大區別。但西方傳媒也非全錯，民粹確有可能寄居於民主中，民主有優質元素也有劣質元素，它的劣質部分與民粹主義也難以分辨。只是當今西方世界受此思潮影響的人不少，未來這會是動亂的根源。

本文轉載自《經濟日報》11月2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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