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前周末在家中客廳摔了一跤，久久不能爬起來。剛好家中印傭陪同老伴去參加一個聚會，小兒子又帶同孫子外出早餐。家中無人，電話及急救平安鐘也不在身邊，真是欲告無門，如果摔倒是因什麼病發，後果不堪設想。

我今年八十九歲，可說是風燭殘年。回憶起十九歲在廣州讀大學時，積極參加當年反內戰、反饑餓的學生運動。常常唱起的勵志歌曲：「跌倒算什麼，我們骨頭硬......」。事隔七十年，今天的老骨頭，連小小的摔倒都站不起來，真是不堪回首。

看到小孫子蹦蹦跳跳，青少年學生在校園健步如飛，我卻是在校園內步行，也得「步步為營」，抓緊扶手，小心地下路滑。外出則要秘書陪同，汽車代步，不禁感慨繫之。

生老病死，原是人生規律，我常常想要立下遺囑，以免後人無所適從。又轉念認為，不會這樣快吧，起碼有幾年的光景。又把一些比我年長的老同事、老朋友作比，他們仍然壯健。而我自命「頭腦清醒」，只是「四肢無力」。今天仍然能每周寫四篇專欄文字，應該是仍有生命力的，因此遲遲沒有動筆。

一個人強烈的生的要求，是他們長壽的一個依據。一個人對生的悲觀和失望，會促使其衰老和死亡。我相信唯物論，不信神不信鬼，從不問神卜卦。因此，我並不對人生產生悲觀失望，況且我有一個美滿的家庭，有兒女有孫子，特別晚年有了一個聰明活潑的小孫子，我認為他是我晚年的滋潤劑。看見他蹦蹦跳跳，我便非常開心。當他隨母親回她的老家廣西的一段短日子，我就很掛念他。

老伴雖然患了中期的腦退化症，常常記不起今天要做什麼。每要她參加某些活動時，總要三叮四囑，並要家裡的傭人陪同。畢竟我倆結縭已經六十三年，每天夜晚，總要看她睡着了沒有，每天晨早，又要看她有沒有起床了。總之，家人的平安，就是一個老人的心理安慰劑。祖孫三代，平平安安，我就會長壽了。

原文轉載自《文匯報》2015年6月10日

原圖：crnt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