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為言論自由行行政總裁黃永

隨着特區政府下月換班，建制派當中有愈來愈多人近期開始產生一種迷思：那就是新政府只要設立一個「心戰室」，過去種種政治問題便有望得以解決。這類想法一般都離不開下列措施：第一，委任專責的政府發言人；第二，設立新聞統籌專員或專隊；第三，透過中央政策組進行民意調查來打輿論戰和網絡戰。

然而，以上所謂的關鍵措施，實則只是表面功夫--假如特首和一眾問責司局長不以「政治宣傳」作為施政及改革重心，縱有再能言善辯的發言人、八面玲瓏的新聞統籌專員、千軍萬馬般的公關團隊、深入且頻密的民意調查，輿論戰和網絡戰還是會不斷輸，而且一敗塗地，主要原因則可歸納為以下兩點：

實事與宣傳 恐難兼得

首先，我們必須明白，強調「做實事」和專注「打心理戰」，於性質上乃一定程度對立之管治模式。想想看，經常跟人解釋「我只想做實事」者，往往都是些不想多說話的人，甚至任由他人胡謅亦不理會之輩；關鍵是，目前整個建制派皆強調，下屆特區政府必須盡快做實事，而不是先向全港各階層闡述清楚目標和做法，在這種壓倒性的氛圍下，任何政治宣傳在官員心理排序方面，再高也僅屬次要。

總有人反駁，實事和宣傳兩樣同時做好，不就可以了嗎？很遺憾，對於面對千頭萬緒的新上場團隊來說，追求魚與熊掌兼得，最大機會是兩頭不到岸。試舉一例：第5波疫情最惡劣之際，有病人戶外冒雨排隊，應當怎辦？醫院迫爆兼醫護人手嚴重不足下，派保暖被和開暖風機乃做實事，但政治公關則會派旅遊巴把輪候者接走藏起，寧逼人車上苦等，也絕不能讓傳媒拍到淒涼畫面--冷酷迅速之謀術，大家準備好接受沒有？

其次，KOL們經常以反對派的文宣「夠貼地」和「流動性高」，用以對照政府的宣傳有多不濟。這類比較不合理、也不切實際，因為抗爭為本的政治宣傳，並不存在任何審批機制，不單可以天馬行空充滿玩味，那怕狠批同道中人亦在所不計，甚至違反或超越現行法律基礎也無所謂，就如當年「公民提名必不可少」或「釋放被捕者且撤回控罪」等不可行而只求煽動民粹的口號。

畢竟抗爭者之共同目標，只是單純地不擇手段去推倒體制，相對於政府宣傳必須顧全大局，又要維護建制派顏面，於性質而言截然不同。再舉一例：激進派文宣不少會用粗口吸引部分支持者，然而此等用詞乃至其諧音字眼，卻不可能成為官方文宣一部分。注意：筆者完全沒有認為文宣非用粗口不可之意；相反，靠用低俗搶眼球實屬最低層次伎倆，不值一哂，更毫無參考價值。

新聞統籌專員 協調公關決策

因此，如果政府公關宣傳乃至心戰謀略真想邁向更高境界，只靠開設新職位和新部門，不足以改變現狀，倒應該在體制內確立以下5項先決條件：

（1）公關決策權不在局長--如上所述，若要主導輿論戰，政府在做實事和政治宣傳之間，必須側重後者。當中最根本的手法轉變，是一眾局長面向公眾之時機，不可由局長本人決定，而須交由新聞統籌專員協調：慣避事者要聽指揮被推出來，愛出風頭的也會因應時勢受壓。

簡單如每周立法會有6條口頭質詢，哪位局長該重點出擊再開記招、哪些要低調，以至各局長的衣着配搭，不可能不協調；另外，官員答案也不得只回應政策和技術層面，而是在議會的一字一句，也要設計得具針對性，兼有政治導向。

改革推廣方法 發揮最大效用

（2）以單一主題發放廣告--企業宣傳計劃不會同時推廣太多產品，而總得作出選擇，政治宣傳又何嘗不是如此？留意政府廣告（行內一般稱API），同一天內播放的往往牽涉眾多不同部門，而且不少是多年前的製作，信息自然混亂，又予人感覺過時，遑論具策略性。

最直接的改革方法，是政府每周只播放同一個或同一系列廣告，讓「重複的力量」（power of repetition）發揮到最大，政治宣傳才會產生槓桿效果；如此改革之另一好處，是一年只有52次播放政府廣告的空間，將令部門之間的競爭性增加，讓想宣傳的部門更積極爭取，毋須宣傳的也不用敷衍，浪費宣傳機會。

以「視像為本」方式 對外溝通

（3）全天候製作影像為本內容--目前技術官僚慣性用新聞公告發放信息，而不少問責官員發表意見又傾向網誌為本。觀乎當下社交網絡主導之大勢，新一屆特區政府當盡力放棄以「文字為本」（text-based）的傳訊模式，轉用「視像為本」（visual-based）方式思考怎樣對外溝通，包括所有新聞秘書旗下皆有導演及拍攝剪片團隊當值，從而能以「24/7」（一天24小時，一星期7天的縮寫，即全天候）的模式，隨時為官員拍攝短片作解說，應對各種政治危機。

（4）肯抗衡內部法律意見--官方宣傳之所以沉悶乏味，另一主因是政府內部就廣告文宣的法律意見，總是嚴重保守，事事怕衍生法律後果。除非宣傳部門也有法律高手提供抗衡意見，而負責人（如新聞處處長）又夠勇進，在衡量訴訟風險後大膽嘗試，並得到特首或至少政務司司長「加持」，否則政府文案必定不及反對派文宣般跳脫入心。

統一專家說法 建官方公信力

（5）統一專家說法或與之對質--除了內部法律意見窒礙政治宣傳，新冠疫情至今亦見到專家們肆無忌憚各抒己見，造成信息混亂，且削弱管治權威，間接打擊抗疫成效；可是政府有大量委員會需要專家參與，故官員亦無奈只得仰人鼻息。

下屆政府必須先與一眾專家在對外信息發放方面有高度默契，並在遇上桀驁不馴之輩時，要求立法會傳召這些專家到聽證會進行對質，始能以正視聽，建立官方信息之公信力。

原文轉載自《香港經濟日報》2022年6月6日

原圖：星島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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