銀行風暴的真正原因
銀行風暴的真正原因

本文作者為香港科技大學經濟系前系主任雷鼎鳴


近日歐美接連有銀行倒閉,或資產大跌後被賤賣,首先出事的是美國的一間中型銀行矽谷銀行(Silicon Valley Bank,SVB),接着有簽名銀行(Signature Bank)及第一共和銀行(First Republic Bank),後來更有屬於「全球系統性重要銀行」(Global Systemically Important Bank,G-SIB)、港人熟悉的瑞信(Credit Suisse)。


網上有傳言,近日香港及新加坡的銀行業務甚盛,常排長龍,原因是很多人把歐美的存款調回港星兩地,以策安全。我不知傳言是否屬實,但在銀行處理帳目時,又確是等得比前要久。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?


若說這些銀行像雷曼般靠有毒資產過度擴充而爆煲,並不準確,它們的崩潰原因頗不相同,起碼表面原因是如此。矽谷銀行的例子很典型,它是被聯儲局及美國政府所累。


多投資美債按揭 加息累矽銀


矽谷銀行是美國第16大銀行,其投資其實十分保守,不太碰高風險資產,據去年12月底公布的報告,它的投資組合中,美國政府債券(Treasury Bills)共172億美元,佔總投資量的13.76%;投在與按揭證券的資產共915億美元,佔總投資量73.09%。這些本是銀行的正常投資,持有美國政府債券及借錢給客戶買房子,還不夠安全?


只是禍從天降,避也避不了。聯儲局自2022年初急速加息,從0.25%加至今年2月,共加了8次息,達到4.75%,本周還再多加0.25厘。本來加息也沒甚麼大不了,只要銀行的投資回報率高於其發放給存戶的利息,銀行便仍可賺取息差,繼續盤滿砵滿,而銀行存款利率也一直處於低位;可實際情況卻沒有這麼簡單,加息後,銀行過去買入的低息債券或借出的低息按揭,立時價值比不上新發行的高息債券或高息按揭,帳面上,銀行一直持有的低息證券價格便會大跌。


瑞信中立失守 制裁人終害己


要注意的是,這只是帳面上的資產價格下跌,只要資產不出售,損失便不體現,但帳面上的損失已足夠打亂局面。今年1月19日,矽谷銀行公布自己有150億美元的帳面虧損,而該行的資本總額也就只得160億,開始時,那些分析員還不知道危險之所在,SVB股價還急升,但當市場冷靜下來,自然有些人認為帳面損失也是損失,君子不立危牆之下,提款走人是自保之道,在本月9日一天內,矽谷銀行存戶便提走了420億!


瑞信的情況與矽銀卻不盡相同,加息也使它蒙受損失,但其困境與擠提更為接近。這所有166年歷史的瑞士金融機構,本來甚得國際存款人的信任,但瑞士去年放棄了維持200多年的中立國政策,凍結了俄羅斯存戶190億美元的資產,這顯示瑞士銀行在當地政府放棄政治中立倒向美國後,是會把與其立場不合的存戶資產奪走的,以後誰敢再相信它?瑞信流失了大量存款,這又迫使它賣掉一些低息證券,帳面損失變成實質損失,最後遭瑞銀(UBS)賤價收購。


瑞信的問題是它受瑞士政府的愚蠢所惑,沒有守得住極有價值的政治中立,制裁別人變成制裁自己。以此為先例,瑞士政府若繼續盲從美國,這國家的金融地位就算不完全崩潰,也會大幅削弱,誰說胡亂制裁別國不會傷及己身?


美國大花筒 通脹自作自受


美國的情況一樣是自作自受。為何聯儲局要加息?這是因為要壓低通脹;為何有通脹?這是因為聯儲局大印鈔票;為何要印鈔?這是因為美國政府胡亂用錢,入不敷支還要去打仗。從前中國等國家還肯借錢給她,現在她連債主也無端得罪,但還是要借,便只能自印鈔票,自己借給自己。


世上沒有免費午餐,印鈔票也變不出魔法來,據美國的聯邦存款保險公司(FDIC)估計,因加息而導致的銀行帳面損失,已超越6,500億美元,這筆巨額虧損不會自動消失,而是要美國社會承擔,矽銀只是首先中招的一員而已。


聯儲局及負責挽救存戶的聯邦存款保險公司,是否有能力保護銀行及其存戶?恐怕有心無力。FDIC自己的本錢只有1,280億美元,而且還是帳面不停縮水的美債,如何夠力量填補得了6,500億的損失?聯儲局更不濟,它持有極大量的美債,帳面損失已達3,300億,但資本額卻只得420億,若非它有公權力,能印銀紙,早已陷入破產。


在此等態勢下,歐美社會最應該做的是休養生息,搞好經濟,不是到處挑起戰火,制裁這制裁那,但她們目前還是不會作此想的,而所欠的債,終是要還的。


原文轉載自《香港經濟日報》2023年3月24日


原圖:新華社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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